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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人生，便是在漫長的行旅中拾階攀登的歷程。——題記

(資料圖)

U149一期在今夜完結(jié)。這是一篇很難寫的評論。本話完全是超出預(yù)期的，開播前唯一能知道的“3D live”，在播出后似乎也不再是想象中的味道。作品一反常態(tài)地沒有選取live結(jié)束后的余溫作為刻畫少女心境的對象，相反，live結(jié)束后的合影被放在作品之外呈現(xiàn)，似乎唯有在直播結(jié)束后播放的“拜托了灰姑娘”才給這一季劃上了一個最后的句號。這種未完成感在本話中有著尤為明顯的感觸?；氐阶髌穕ive之后的尾聲，在live尚未結(jié)束之時，鏡頭便切到了回到工作室后的少女們仰望著滿天星空的一幕。日常一下子回到了作品之中，換回尋常服裝的少女，好像之前確實發(fā)生過的舞會一般美妙的時間果真如夢境一般。下一幕中，少女們又匆匆和P踏上歸家的行旅，好像這一切都不是這一話關(guān)注的重點一般。

那么，重點是什么？答案在ed揭曉。這一話中，作品詳細地刻畫了每個小偶像的兩個瞬間，其中一個，便是在live結(jié)束后歸家的瞬間。此刻，這個謎底便被揭曉：重要的從來都不是live、慶功會或是余溫這些“大人世界”的東西，這些小偶像宛若置身于一場夢境之中，快速地經(jīng)歷著成人世界光鮮的種種，而后在這個世界流露出其夜色的獠牙前，又快速地抽身而出，回歸日常，回歸生活世界。而對于小偶像們而言，這樣的回歸無疑指向了每個人具體的回家的刻畫。誠然，回家，這才是小偶像們經(jīng)過漫長的一天后真正應(yīng)該做的事情。對此的呼應(yīng)其實是在ed最后一幕對于愛麗絲的睡顏的刻畫。對于少女們而言，這一晚，她們，一定會做一個好夢。而在一場夢境過后，夢、夢想與具體的live的瞬間便在記憶中重合，這就是P在尾聲中強調(diào)“夢想”的意義，也指向了這場live的設(shè)計的宗旨。即live前P的獨白，通過這場live將作為夢想的偶像生活展現(xiàn)在小偶像的面前，以此作為一個契機推動她們的成長。因而，這場live注定是“未完成”的，或者說，對于少女們而言，她們的生活也一定是未完成的，是具有無限的發(fā)展空間和未來的可能性的。在這樣的梳理中，似乎一切都變得合理起來。

我們回到“歸家”這一幕的細節(jié)上去。每個小偶像被著重刻畫的時刻、地點，都與其性格做了呼應(yīng)，不論是晴架著高低床的臥室（一副小男生臥室的感覺），還是米利亞回家時與抱著妹妹的媽媽的互動。小偶像們“回家”，回到她們的生活空間去。那么，她們是什么時候短暫地“離家”的呢？上一話中，愛麗絲以一個極端的例子揭示了這個恒古不變的主題，即青春歲月中難以劃分的家庭與社會間的關(guān)系。在本話中，這個“分別”則具有更現(xiàn)實的指征，即live開始前P與小偶像們說的“一路順風(fēng)”的呢喃。這一幕的設(shè)計很有意思，小偶像們是在踏上舞臺前才與P道別的，而不是此前的任何時候。也即，從離家這個物理上的分別到歸家這個物理意義上的回家間，心理上的感觸卻與之相異。少女們必須在踏上舞臺前的一刻才意識到自己將要完成一次小小的冒險，從熟悉的孩子們的世界中短暫地抽身而出，加入大人們的世界，在短暫的一窺后又需要通過事務(wù)所這個介質(zhì)，最后才又回到孩子們的生活世界中去。這一點的設(shè)計真的很精妙，因為如果再早一刻，那么都會迅速地滋生恐慌或者慌張，這對于小偶像們而言都是不允許的。小偶像們必須被舞臺絢爛的燈光、現(xiàn)場后臺設(shè)備的余溫炒熱的氛圍和緊張的心情所鼓動下，才脫離了她們孩童的外衣，盡管她們早已經(jīng)身處于舞臺之下。

要理解為何對于這一點有著如此不厭其煩的強調(diào)，必須回到此前另一處對于每個小偶像單獨的、事無巨細的刻畫的場景，也即在那個坂道上的攀登。這讓我想起司馬遼太郎在他著名的《坂上之云》開篇所進行的描繪：他寫道，所謂文明便如那坂道上的云彩，而人們便踏上了不斷攀登以期夠上云彩的歷程（大意如此）。攀登這個意象是很重要的，它潛隱在日本的文化語境中。少女的攀登被強調(diào)。每個少女的著裝不同、登上樓梯的步態(tài)不同，甚至她們懷揣的覺悟也各不相同，但是她們無一例外都在攀登。在上一話（11話）愛麗絲最終下定決心加入少女們的行侶之后，少女們便義無反顧地向上攀登，就像視覺圖中所揭示的那樣。甚至在作品的最后，會有越來越多的伙伴加入她們的歷程中去。她們的攀登并不是一種如西西弗斯神話的寓言中所揭示的那樣，是一種徒勞無功的苦修。對于成年人來說，加繆的書寫準確地揭示了現(xiàn)代性的某個側(cè)面，但對于少女們而言，情況不是如此。因為，她們不僅是自愿地加入這場行旅，而且她們的腳步是如此的輕快，她們的情緒是如此的高漲，而她們又是如此輕易地一步觸及了夢想。并且，這一切都處在一個安全、可控的范圍內(nèi)。第三藝能科的活動已經(jīng)化為小偶像生活中的日常的一部分，她們無需面對成人世界的種種，便可在一個安全的環(huán)境中自由地向上拾階攀登。這就是為什么，她們究竟是要到臨上舞臺前的一刻，才確認了她們即將進入新世界的絕決。

這就到了這一話的第三個主題上去。的確，少女們是自發(fā)地向上攀登的，一如在《Clannad》的開篇，朋也與渚那么自然地踏上了攀登長長的坡道的行旅。但兩相比照，我們發(fā)現(xiàn)，少女們的行旅并不如后者那樣富有生活氣息（同時是褒義和貶義的），青春文學(xué)中那種爛糟糟的糊作一團的泥濘感在這個故事中幾乎見不到其身影。與之相對的，少女們的行旅顯得無比輕松甚至寫意，以至于此前她們的故事中那些劇作上必須的障礙（obstacle）都顯得有些刻意、微不足道，一切都宛如一個迪士尼式的童話故事一般（這一點在古賀小春回和11話愛麗絲回有著直接的揭示）。制作組并沒有回避這一點。在這一話中，一個明顯的比照在作品的A part中存在，其存在揭示了這一現(xiàn)象的實質(zhì)。僅僅憑借著社長的一句指示，整個企業(yè)便都運作起來為小偶像們的登臺做努力。大人世界的焦頭爛額（響個不停的即時聊天工具軟件）與第三藝能科內(nèi)制作人帶著小偶像們做游戲一般的氛圍間形成了極大的反差。鏡頭先是聚焦在智能手機上，而后移鏡至P與小偶像們做游戲的現(xiàn)場，這一幕讓人想到《音樂之聲》中修女帶著孩子們做游戲，而等到回家時迎接著她們的是嚴肅的軍人。舉這個例子是想說明，這樣的處理并非是一種沒有其文化根源的創(chuàng)造；恰恰相反，對于這個宛若與現(xiàn)實相脫節(jié)的“童話世界”的刻畫有著其深刻的文化根源。孩子們的世界與成人的世界的阻隔是一個具有深厚文藝傳統(tǒng)的必須，這保證了孩子們的生活的純潔性。孩子們得以在一個被保護的環(huán)境中自由地發(fā)揮其個性，一如盧梭在《愛彌兒》中對于這點無不帶著自然主義、懷舊口吻的敘述。只不過，在本話的實例中，兩者的比照帶來了作品外的詼諧性。但這顯然是有意而為之，實時向觀眾提醒，少女們的世界是一個不一樣的世界、更高一層次的理想化的“彼岸”世界，一如臺上的偶像與臺下的觀眾間的區(qū)隔。

這就能解釋本話ed前少女們向星空的眺望的含義。少女的眺望不是身處于污穢的此岸世界中對于美好的彼岸世界的遙望（一如灰姑娘在灶房中聽到繼母與姐姐們登上馬車時的聲音，她透過窗口遠遠的眺望），而是恰身處于彼岸的世界中，對于一個可以保證的、注定達成的，雖然現(xiàn)在仿佛有星星那么遠的夢想（而星星湊近了也只是遙遠的發(fā)著冰冷的光線的并不可愛之物，這是后話）。這意味著一個明確的作品的指向性，少女們注定成為灰姑娘，不如說此時的她們早已經(jīng)是?，F(xiàn)在的她們尚且年幼，因而需要被保護，但到了未來、明天、那時候，她們的前程必然光明。這是這一話所迫切想要揭示的。

有了這些鋪墊，讓我們打量這場作為情緒的收束點的live上。這場live臺上臺下有一組相互呼應(yīng)的點：在臺下，制作人讓每個小偶像設(shè)計一句自己的詞，而后平等地譜到曲子中去；而在臺上，每個人也給予了均等的亮相的機會，得以道出自己的夢想。讓我們與ep10的live進行比較。我們發(fā)現(xiàn)，ep10的live仍是一個傳統(tǒng)意義上的舞團live，有著明確的c位和次序；但在ep12的live中，我們發(fā)現(xiàn)，制作組有意地淡化由于客觀的年齡和技巧上的差異造成的能力上的高下，而是平等地將每個少女置于聚光燈下。這就回到了這一話的主題上去，這是讓每個少女都閃閃發(fā)光的、注視著“她們”的行旅的故事，而非注視著少數(shù)幾個主角和她們的配角的故事。這樣的平等性是必須要保證的，因為就如前文所說，偶像們身處的世界是“孩子們的世界”，在那里，是沒有主角與配角，少女們都是平等地作為少女而存在著的。

其次是這場live中的那些“注視著的目光”。我們來細數(shù)給觀眾們的特寫，我們發(fā)現(xiàn)，P有兩到三次（甚至一度讓我覺得是不是制作組萬策盡了才這么做的），之后要加入的小偶像們的特寫一次，支援著小偶像們的親屬團一次。而吊詭的是，沒有一般路人的特寫。注意到這點了么？甚至連人影的刻畫都沒有。這是因為，污穢的otaku被排除在少女們的登場之外。少女的世界是一個熟人關(guān)系組成的世界，是干凈、純潔、純粹，容不得異物的。然后就是上述出場的“旁人”各自代表的意義。首先是作為應(yīng)援者的家屬和即將加入的伙伴們的注視的目光，這些都很好理解。值得一提的是數(shù)次對于P的特寫。U149中的P和偶像大師系列的P直接的區(qū)別是，你會發(fā)現(xiàn)其定位上有一定的偏差，與其說是一個聯(lián)系偶像與“上頭”間的中間人的形象，不如說P作為一個有著個性，同時幾乎接近幼稚園老師身份的P同樣成為作品刻畫的對象。幾乎將全部的壓力擔(dān)在自己頭上的同時，又將自己的另一面完全地暴露給小偶像（=攝像機），這使得這個形象成為一個典型的“導(dǎo)師”形象的化身（想想看《放牛班的春天》中的那位音樂老師），成為同等地被觀眾喜愛的對象。這個意義上來說，這部作品跟黑柳徹子的《窗邊的小豆豆》給人的感觸更為接近，其主旨與其說是“偶像”，不如說是成長、成熟，探索。反倒是“偶像”這個標(biāo)簽成為作品最突兀的一環(huán)。與此同時，不知不覺中，P的目光也成為這出Live的一環(huán)，成為少女們的短暫體驗中的重要構(gòu)成、側(cè)寫。

讓我們最后還是收束到作品開篇便埋下的、關(guān)于灰姑娘童話的隱喻上去罷。在本話的live與ed前部分的間隙中，穿插著的是偶像們在幻想的灰姑娘童話中的情形。普普通通的少女終于換上亮眼的服裝，在舞會之夜縱情地歌唱、跳舞。這似乎印證了op畫面中的那一幕、“美夢成真”。而很意外的，這一出灰姑娘童話并沒有完結(jié)，而是留下了一個懸念。我想，這大概是因為還有新的灰姑娘等待著加入，灰姑娘童話還有第二幕等待著上演。第一話的尾聲中，舞會過后的灰姑娘們最終換回尋常的衣服，在真正成為公主前在孩子們的世界中繼續(xù)生活、成長，直至成熟。在本話的尾聲，歸家的路途勾引起夜色的序曲，少女們進入安穩(wěn)的睡眠，一切仿佛都是場夢境。而熱鬧過后的余溫，這才緩緩地在空氣中彌漫開去。

還會再見面么？我想，這一點毋庸置疑。而少女們此刻的啟程，將成為日后回顧時的標(biāo)志。少女們踏上了攀登坂道的長長的行旅，而作為觀眾的我們，在此刻獻上我們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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