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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晚報·五色土 | 作者 李沁笛

(資料圖片)

在卡塔爾，傳奇球星梅西開啟了他的第五次世界杯征戰(zhàn)之旅。梅西受到眾多球迷的關(guān)注，不僅因為他的球技，也因為他的傳奇經(jīng)歷，更因為他身上體現(xiàn)的足球精神。正因為有像他這樣的人，足球運動才更加精彩。

世界杯開幕時，作家張佳瑋出了一本關(guān)于梅西的傳記。張佳瑋以中文視角審視梅西的職業(yè)生涯，帶給讀者不一樣的感受。尤其是這本書跨越2021年8月這個梅西球員生涯的分水嶺。回首望去，梅西的足球生涯，堪稱一部壯闊的足球史詩，卻始終籠罩著揮之不去的憂患意識和悲情色彩。

這本書的內(nèi)涵和訴求在于：讓讀者走進梅西和梅西的足球——當(dāng)了解之后，讀者不再僅僅以球迷的視角看待一個球員，而是在時間軸上俯視梅西的足球哲學(xué)，理解這位傳奇球員如何在歲月中與命運抗衡。

正如張佳瑋所寫：“職業(yè)足球世界就是這樣，一切都可以有的談，只有時間本身是無可挽回的。”

在南美與歐洲之間

1987年梅西出生于阿根廷羅薩里奧，但是故事的發(fā)生早在4個世紀(jì)前。公元1535年，神圣羅馬帝國皇帝兼西班牙國王查理五世派人西渡大西洋，遠征南美。他們沿著拉普拉塔河建造了布宜諾斯艾利斯，這是后世潘帕斯高喬文化的源頭。但是所謂的“白銀之地”，從一開始就只是傳說，是現(xiàn)實無法抵達的理想彼岸。阿根廷的足球文化脫胎于高喬文化，而高喬人是矛盾的，他們面對著貧瘠瘋狂的現(xiàn)實，卻充滿著對“白銀之國”的留戀與不舍。

“阿根廷人覺得自己有歐洲人古典的那一面，卻又對混亂的世界、悲劇的命運和頑強的斗爭頗為著迷。”張佳瑋在書中如是說。

這也是梅西一生的命運主題。

球迷都對梅西的經(jīng)歷耳熟能詳。梅西幼時被查出患有侏儒癥，他的病癥與20世紀(jì)90年代初阿根廷經(jīng)濟的下滑同步出現(xiàn)。阿根廷國內(nèi)的俱樂部無法承擔(dān)高昂的治療費用，梅西一家不得不來到西班牙尋求幫助，加盟巴塞羅那俱樂部（昵稱“巴薩”）。

這是梅西第一次與命運抗?fàn)帲能壽E與4個世紀(jì)前西班牙派出的遠征隊正好相反，他回到了故事最開始的地方。

巴薩的足球?qū)W校被稱作拉瑪西亞，后來成為歐洲頂級的青訓(xùn)營。它以輝煌一時的全攻全守戰(zhàn)術(shù)而出名，這套傳控體系在梅西身上打下了堅固的烙印，奠定了他足球風(fēng)格的基礎(chǔ)，也成為他后來屢遭非議的原因之一。

高喬文化的矛盾性并沒有隨著梅西遠走西班牙而消弭，反而在歲月的沉淀下越發(fā)尖銳。對于阿根廷來說，梅西的足球與南美的靈動奔放截然不同，對于歐洲來說，梅西的足球又不可避免地帶著南美人骨子里的想象與浪漫。

時間軸上的傳奇

梅西是一個矛盾體，即使逃過了病魔的糾纏，但是與生俱來的精神壓力始終伴隨著他。

將時間軸拉到2004年10月，梅西代表巴薩一線隊參加西甲比賽。從此，西甲其他俱樂部后衛(wèi)們的噩夢誕生了。在球場上過人如麻進球也如麻的“小跳蚤”梅西很快在俱樂部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西甲聯(lián)賽冠軍、國王杯冠軍、歐冠冠軍……梅西最不缺的就是冠軍，但他最缺的就是一個冠軍——屬于阿根廷的冠軍。在俱樂部順風(fēng)順?biāo)拿肺鳎趪谊爡s多歧路，行路難。命運的劇本過于惡意，世界杯、美洲杯接連飲恨，沒有人知道為什么。

足球是阿根廷的神。全球經(jīng)濟的不公秩序令阿根廷飽受摧殘，經(jīng)濟崩潰，通貨膨脹，阿根廷人生活在惡劣的政治經(jīng)濟環(huán)境中，足球場成為阿根廷人逃離貧窮與程式化勞動的避難所。

1982年6月的世界杯揭幕戰(zhàn)，衛(wèi)冕冠軍阿根廷輸給了比利時。第二天，英國宣布馬島戰(zhàn)爭結(jié)束，阿根廷戰(zhàn)敗。憤怒的民眾在足球場上將硬幣投向裁判，以此來表達自己的不滿。游戲變成了武器，這項本該充滿快樂與激情的運動，就此背負了一口根本不該屬于它的大鍋。

1986年世界杯，馬達多納橫空出世，他將個人英雄主義發(fā)揮到淋漓盡致，在球場上戰(zhàn)勝了英國，最后奪得了世界杯冠軍。阿根廷的怒火得以發(fā)泄，馬拉多納從此成為阿根廷新的神。

1994年世界杯，阿根廷出局，馬拉多納走下神壇，自庇隆時代形成的足球民粹主義分崩離析。但是阿根廷人不肯買賬，他們發(fā)瘋般尋找馬拉多納的傳人，尋找阿根廷政治、經(jīng)濟甚至文化的精神出口。

梅西被視作小馬拉多納。然而很不幸，命運給了梅西以及所有阿根廷人一記清醒的耳光。在2021年以前，梅西的國家隊生涯不算成功，與他在俱樂部取得的輝煌成就相比，阿根廷隊長梅西顯得黯淡無光，遭人詬病，甚至一度含恨退出國家隊。

梅西不是沒有抗?fàn)庍^。2021年以前，他參加過四次世界杯比賽、五次美洲杯比賽，從未問鼎冠軍。哪怕他也踢出過最好的數(shù)據(jù)，可最好的球員沒有得到最好的獎勵。已經(jīng)提前畫餅的阿根廷球迷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失望，他們不認同梅西，但他們也不愿意讓梅西離開，高喬文化中的矛盾性再一次被放大。

直到時間軸被撥到2021年，梅西拖著行將就木的巴薩艱難前行。張佳瑋在書中用了四個字來形容梅西的這段經(jīng)歷——獨臂擎天。《水滸傳》第十七回中說“梁山泊中聚一伙擎天好漢”，如果巴薩是水泊梁山，那么一百零八將要么招安要么走散，只留下梅西一人勉力支撐。巴薩在歐冠中年年敗北，數(shù)次遭遇慘案，被羅馬逆轉(zhuǎn)，被利物浦逆轉(zhuǎn)，被拜仁慕尼黑大比分擊敗。

風(fēng)雨斜陽，英雄遲暮。但是梅西又一次向命運拔刀，并且，這次，他贏了。2021年7月，阿根廷獲得美洲杯冠軍，這是他為阿根廷獲得的第一個成年隊冠軍。距離他獲得2008年奧運金牌，已經(jīng)過去了13年。

至此，梅西已經(jīng)走完了大半職業(yè)生涯，戲劇性與傳奇性并存。加繆曾在阿爾及利亞大學(xué)足球隊做過守門員，他說：“足球永遠不會從你預(yù)料的方向過來。”用這句話形容梅西的傳奇生涯，也許更合適。

年輕時的梅西

“他是個好人”

梅西形容自己的話是：“他球踢得很好，人品不錯，有愛心，是個阿根廷人。”

任何一本梅西的傳記，都難以避免地提及那些對梅西影響深遠的人，包括教練、隊友甚至對手。

張佳瑋也在書中用了很大篇幅描述那些與梅西產(chǎn)生交集的人物，比拉諾瓦、瓜迪奧拉、馬拉多納、哈維、伊涅斯塔、比利亞、蘇亞雷斯、內(nèi)馬爾，甚至還有穆里尼奧。這種興中含比的寫法，倒不一定是因為媒體人的嚴(yán)謹，而是梅西的足球哲學(xué)中，他們確實是無法缺少的重要環(huán)節(jié)。

殊途同歸的是，對梅西球技的贊美已經(jīng)成為老生常談后，包括以上所有熟知梅西的人，對他的評價可以概括為一句話：梅西是個好人。

在書的最后，張佳瑋用了兩章的篇幅描寫2021年8月梅西轉(zhuǎn)會巴黎圣日耳曼俱樂部的細節(jié)。較以往的梅西傳記，這是本書最值得看的一點。在過去，沒有人能夠預(yù)想到梅西會以一種慘痛的方式離開巴薩，所有的梅西傳記都表達出對一人一城的童話的憧憬。

但是命運再次開了一個玩笑。2021年8月，梅西遭到巴薩高層的背叛，不得不離開自己效力了大半生的俱樂部。

書中總結(jié)了梅西在巴薩的數(shù)據(jù)：

“778場比賽，672個進球，305次助攻。”

“10個西甲冠軍，7個國王杯冠軍，8個西班牙超級杯冠軍，4個歐冠冠軍，2個歐洲超級杯冠軍，3個世界俱樂部冠軍。”

“一度想要終身效力于巴薩的梅西，被巴薩因為‘財務(wù)和結(jié)構(gòu)障礙’而放棄了。這堪稱足球世界的原子彈。”

梅西答應(yīng)降薪50%后，仍舊遭到管理層的拒絕。在夢想被摧毀后，無論是社交媒體，還是公眾場合，梅西沒有對巴薩說出半個字的惡言。隨后梅西加盟巴黎圣日耳曼俱樂部，度過了波瀾不驚的一個賽季。

張佳瑋寫道：“管理層看利益，踢球的人拼競技，我們看足球的人則造夢，總是希望球員們度過如英雄般的生涯，希望球員們的努力終有回報。然而梅西的經(jīng)歷證明：穩(wěn)定只是一種假象，許多穩(wěn)定只是有人在努力維持或竭力忍耐。”梅西為巴薩保留了最后的尊嚴(yán)，這就是他的君子之澤，敬而無失，恭而有禮。

梅西的足球，是陽光與陰影下的美麗和憂傷，它們各站一邊。

博爾赫斯有一首詩《布宜諾斯艾利斯神秘的建立》，最后幾句是：

“一家煙鋪像一朵玫瑰熏香了荒野。暮色已深入了昨天，人們共同擔(dān)負著一個幻想的過去。缺少的只是一樣：道路的另一邊。很難相信布宜諾斯艾利斯有什么開始：我斷定它就像水和空氣一樣永恒。”

張佳瑋的書名是《梅西傳奇》，其實封面上還有一個副標(biāo)題，“為足球而生”。梅西為足球而生，即使美麗與憂傷各在道路的一邊，他賦予足球的快樂與尊嚴(yán)，也將像水和空氣一樣永恒。（責(zé)任編輯：張玉瑤）

標(biāo)簽： 馬拉多納 布宜諾斯艾利斯